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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豐
夏日炎炎,熱浪滾滾。
中午,去街邊小店要一碗蓋澆飯,蓋澆飯的名字叫“肉末茄子蓋澆飯”。茄子,我老家叫“落蘇”,這應該屬吳語方言吧。
老家對一些蔬菜、農(nóng)作物的叫法與官話(普通話)不甚相符,比如那個南瓜,老家叫“北瓜”。為什么這么叫?我想,這里面一定含著民俗學、地域學的精神,且不去探討這些,我還是堅持著叫“北瓜”,包括我九十三歲的老母親亦頑固地堅持著叫“北瓜”。不這樣叫,你就不是這一條源里的人了。
夏天的落蘇,是一種好菜蔬。
飯已撩起,米粥還在食鍋里煮著。菜園就在屋后。拎起菜篼,去那畦菜地,在兩垅落蘇秧上挑著剪下一個個落蘇。
家鄉(xiāng)落蘇,色為青灰,柄上有小刺,個大如雪梨。亦有農(nóng)家種的落蘇為紫色,但這種落蘇為數(shù)不多。
種植落蘇須起土為垅,一垅與一垅間開一條溝,便于走動管理,也利于落雨排水去澇。落蘇秧長到五六寸時,割草覆蓋,厚厚的一層草能保水防澇,添加肥力,長出來的落蘇個大、皮薄、肉厚。
夏日是蜂兒忙碌的日子,它們是不畏懼高溫和炎熱的,一群一群在東家菜地勞動一陣,又飛往西家菜地忙碌?!拔宋宋恕辈梢幌陆z瓜花蕊里的蜜,“嗡嗡嗡”又采一下北瓜花蕊里的蜜。落蘇花雖小,但它們是一定要來采的,從不會落下。
昔日,家鄉(xiāng)落蘇的炒法較簡單。拿落蘇切片,浸水幾分鐘,浸出那股鐵銹色水,撈起。同時切一兩個辣椒為丁,備著。
鍋燒滾燙,舀點素油,有葷油最佳。把油煞熱,先倒入辣椒丁,煸一下,再落蘇入鍋,迅速煸炒,煸炒到落蘇爛軟,放鹽,煸幾下起鍋。
菜碗里的落蘇油光發(fā)亮,又綠又灰,色佳;夾一筷下飯,綿軟香糯,入口即化,味佳。
閑讀《紅樓夢》,讀到第四十一回《櫳翠庵茶品梅花雪,怡紅院劫遇母蝗蟲》,錄一段落蘇菜:“賈母笑道:‘你把茄鲞(讀音:xiǎng)搛些喂他?!P姐兒聽說,依言搛些茄鲞送入劉姥姥口中,因笑道:‘你們天天吃茄子,也嘗嘗我們的茄子弄的可口不可口?!瘎⒗牙研Φ溃骸畡e哄我了,茄子跑出這個味兒來了,我們也不用種糧食,只種茄子了。’眾人笑道:‘真是茄子,我們再不哄你?!瘎⒗牙言尞惖溃骸媸乔炎??我白吃了半日。姑奶奶再喂我些,這一口細嚼嚼。’鳳姐兒果又搛了些放入口內(nèi)。劉姥姥細嚼了半日,笑道:‘雖有一點茄子香,只是還不像是茄子。告訴我是個什么法子弄的,我也弄著吃去。’鳳姐兒笑道:‘這也不難。你把才下來的茄子把皮簽了,只要凈肉,切成碎釘子,用雞油炸了,再用雞脯子肉并香菌,新筍,蘑菇,五香腐干,各色干果子,俱切成丁子,用雞湯煨干,將香油一收,外加糟油一拌,盛在瓷罐子里封嚴,要吃時拿出來,用炒的雞瓜一拌就是。’劉姥姥聽了,搖頭吐舌說道:‘我的佛祖!倒得十來只雞來配他,怪道這個味兒!’”
一道落蘇菜,炒得如此奢侈,賈府大廈不傾頹才怪呢!
千島湖新聞網(wǎng) 編輯:葉青 王志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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